美国宣布暂停“对等关税”90天后谷锦网，越南松了口气。
对于经济高度依赖出口的越南而言，特朗普所说的46%对越“对等关税”无疑是一记重锤。以2024年为例，越南对美出口额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约30%。若美国高额关税生效，越南经济必受冲击。
尽管得到90天缓冲期，但越南仍未脱困。更难把握的问题摆在其面前：一边是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一边是最大的出口市场美国，在两者针锋相对的当下，向来秉持“不结盟主义”的越南该如何继续维持平衡。
越南员工在生产线上准备乐高积木
回看越南近年来的经济发展，其成败在一定程度上都系于中美贸易战。
特朗普在第一任期内以加征关税等手段，首次掀起对华贸易战。为规避美国关税，许多跨国企业选择将工厂从中国迁往越南或在越南新建工厂。借此机会，越南喜获大量外来投资。
2017年至2023年，越南获外来投资共2483亿美元。这一数额超过自1980年代末越南“革新开放”以来所获全部外来投资的一半。
展开剩余85%去年，对越投资排名前三的国家为新加坡、韩国和中国。其中，中国对越投资增长尤为显著。受2018年中美贸易战刺激，中国2019年对越投资激增65%。尽管2020年这一形势有所降温，但后续三年中国对越投资又从29.2亿美元增至44.7亿美元，近乎翻了一番。
中国在越南注册的外商直接投资（2014年-2023年），数据来源：越南统计总局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所研究员黎鸿协认为，中国对越投资激增可归因于两点：一是中国企业将部分制造业务迁往越南以绕过美国关税壁垒谷锦网，如越南七大太阳能电池板生产商中有五家为中资企业；二是中国投资者寻求分散风险，减少对单一市场的依赖。
越南自身也拥有诸多优势吸引外资，包括廉价劳动力、完善的基础设施、打通全球市场的17项自由贸易协定以及从中国供应商进口中间产品所耗费的更低物流成本。
越南海防市的一处工业园区
诚然，贸易战没有赢家，但特朗普的对华打击似乎间接“让越南再次伟大”，这更直观地体现在与中国毗邻的越南北部地区。
2018年，越南吸引外资前三省市为河内市（北部）、巴地-头顿省（南部）、同奈省（南部）。2024年，前三名变为北宁省（北部）、海防市（北部）、胡志明市（南部）。若排除具有政治因素的原北越与南越各自首都，南北地区吸引外资能力在中美贸易战后完全改变。
海防市的LG工厂
港口城市海防市距离中国仅几小时车程，现已成为一座拥有200万人口的现代化大都市。中国、韩国等外资工厂在附近蓬勃发展，十多个建筑工地上的起重机如同风向标般摆动，工业园区的码头将船只送往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之一——海防港。
73岁的范文盛原本居住在海防市附近的一个村庄。2019年，韩国LG电子工厂在当地扩建后，村庄被顺势裹入全球贸易的行列，迅速发展为拥有3万人口的繁荣城镇。“我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范文盛去年12月受访时望着工厂朦胧的灯光说，“一切进展顺利，这些公司会继续扩张。”
现在，范文盛的期待或许将被特朗普击碎。
工厂附近的空地被改造成工人的居住空间谷锦网
重返白宫前，特朗普就承诺打击对美国拥有巨额贸易顺差的国家。而越南乘中美贸易战之风扶摇直上，对美贸易顺差由2018年的395亿美元跃升至2024年的1235亿美元，翻了三倍之多，已无可避免地成为“眼中钉”。
4月2日，在特朗普手持的“对等关税”名单上，越南赫然在列，排位仅次于中国和欧盟。“越南！很棒的谈判者，”特朗普说，“我们要收他们46%的关税。”
两天后，越共中央总书记苏林与特朗普通话并表态，越南愿意对美国进口商品实行零关税，同时建议美国对越南出口商品征收相同关税。7日，越南总理范明政召开政府会议，提出购买更多美国商品、帮助美国企业、确保汇率稳定、核查商品原产地等措施。
特朗普和苏林
特朗普的贸易顾问彼得·纳瓦罗则主张，越南的零关税提议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即使他们把关税降至零，我们与越南的贸易逆差仍将达到约1200亿美元。”纳瓦罗7日受访时说，问题在于“非关税欺诈”，并提及“转运问题”。
美国认为，中国制造商通过越南港口转运货物或将零部件出口到越南组装成产品后运往美国属违规行为。越南政府提到的“核查商品原产地”便与此有关。一些分析人士称，美国和越南可能会制定一套关税制度，区分完全在越南制造的商品和在越南使用中国零部件组装的商品。
“如果他们要问螺栓从哪里来，金属从哪里来，是在越南还是在中国冶炼的......那会让人很头疼。”越南一家家具制造公司的老板维托里奥·古列尔米说，“问题是，你怎么划定界限？”
越南服装行业的工人
过去，中国企业选择将生产转移至越南等东南亚国家，以保护其供应链和出口市场免受贸易战的潜在影响。但若美国现在决心打击所有变通方案，企业可能会认为纯粹为了规避关税而转移生产毫无价值。届时，越南不仅对美出口会受阻，吸引外资能力也被削弱。
宏大的贸易战落到越南1700万工厂工人身上，风险巨大。例如，从事越南服装行业的人数超过270万，其中绝大多数是女性。随着美国买家开始重新谈判采购协议，越南纺织服装协会警告称，美国订单减少20%，就可能导致50多万人失业。
39岁的阮碧婷在胡志明市的工厂工作了20年，加工阿迪达斯和锐步等品牌的鞋子。特朗普的关税威胁让她对未来感到担忧，“我现在年纪大了，我到哪里去找另一份工作呢？”
越南服装厂的工人在工厂外吃午饭
越南没有坐以待毙，同时与中美谋求合作。9日，越南副总理胡德福赴美与美国贸易代表贾米森·格里尔会面，双方同意就对等贸易协议启动谈判。15日，中越发表联合声明，“重申维护以世贸组织为核心、以规则为基础，开放、透明、包容、非歧视的多边贸易体制。”
对中美航空飞机的购置，更形象体现了越南两头交好的策略。7日，越南宣布将推动波音向越南国家航空公司交货。13日，越南规定进口飞机包括中国民航局认证或认可的飞机。同日，越南航空公司越捷与中国商飞在河内签署谅解备忘录，将引进和运营两架中国商飞C909。
越南还谋求开拓国外市场、刺激国内消费。6日，越南总理范明政指出，“美国是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场，但不是唯一的市场。”
对外，越南将推动新的自由贸易协定进程，实现市场、供应链和产品多元化，重点拓展和加强对中东、中亚、东欧、拉丁美洲、非洲等新兴出口市场的开发与利用；对内，越南将尽快制定刺激消费的政策一揽子计划，特别是针对水泥、钢铁、建材等重要商品，积极推进“越南人优先使用越南货”运动。
4月6日，越南总理范明政召开会议
越南一系列的经济发展和应对策略凸显出贸易战对全球经济格局的重塑。工业化正以更快的速度向新兴市场蔓延，小国命运不仅取决于生产力等竞争优势，还取决于远方的大国对峙。换言之，市场规律正在让位给特朗普这类反复无常者的突发奇想。
已故越南领导人阮富仲曾提出“竹子外交”理论，阐释了越南愿与各国合作但不盲目抱团的立场。这种灵活多变且内核坚定的外交策略，或许正是越南在中美博弈中保持平衡的关键。
更直白点说谷锦网，越南这回比以往更需要在中国和美国之间“走好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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